第十九章 荒唐之事

第233章 荒唐之事

回长安的路,漫长而艰苦,刚过陈仓,周默就生病了。

起初只是感觉有点小感冒,没太当回事儿,随后几日,症状逐渐加重,开始嗓子剧烈疼痛,伴随着持续的发烧。

常年行军在外,风餐露宿,车马劳顿,哪怕身体再强壮,生病也并不稀奇。

只是大部分士兵生病,也只能硬扛着。周默好歹有个马车坐,已经比大部分人要强得多。

周默猜测自己多半只是病毒性的咽喉炎之类的病,只可惜汉朝没有布洛芬也没有抗生素,所以也不愿吃随军医官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中草药,只尽可能强忍住咽喉疼痛,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,期望用自己的免疫力来硬抗过去。

一路昏昏沉沉,车队进长安,周默都浑浑噩噩,完全不知道。

还好抵达长安之后,接待外国使者的一应事务,都由诸葛亮和丞相府各级官吏接手,完全不需要周默再操心。

周默回到长安的新家中休息,虽然病痛依旧,但有母亲和三个如花似玉老婆伺候着,还有三个可爱的小宝宝在膝畔玩耍,倒也不算特别难捱。

穿越多年以来,西北这一趟,才让他真正感觉到了世界的广阔,大自然的冷酷,以及凡人的渺小。

这个时代,没有汽车飞机,全靠人的两条腿和马的四条腿,一个人一辈子,最远能去到哪里?

当年曹操北征乌桓归来,路过渤海,写下名篇《观沧海》:……日月之行,若出其中,星汉灿烂,若出其里。幸甚至哉,歌以咏志。

现代人很难理解为什么曹操要说幸甚至哉。看个海而已,北戴河,青岛,三亚,到处都是,有什么可幸的?

那是他没有亲自走过。

只有用脚步丈量过的远方,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远方。

周默这一趟,就体会到了曹操的感觉。曹操一定是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返回此地了,才会觉得幸甚至哉。

回想起这趟西北之行,除了偶尔的壮烈豪迈,最深刻的印象,就是漫长而难捱的艰辛旅途。

西北的风沙,他一口也不想再吃了。

自己很幸运,只是病了,如果不幸死了,那也就死了。

周默感觉,作为一个穿越者,他就像是一个偶尔爬出井底,得以一窥外面世界的青蛙。

虽然最终还是跌回了阴暗的井底,但外面世界的美好,已经烙刻在了他的心底,成为了永恒不灭的记忆。

他始终坚信,他这一生的任务,就是架设一只梯子,让井底的青蛙们,能够尽快接触到外面的世界。

现在梯子才刚刚搭了两块木板,如果就这么死了,那也太遗憾了。

昏昏沉沉之中,周默听到妻子朗星问:“夫君,丞相派人来问,明日朝廷将举行西域各国使臣朝拜天子的大礼,你的身体方便出席吗?”

诸葛亮既然这么问了,就是想让他去。

毕竟周默是促成这次西域万邦来朝盛会的主角,还是朝廷的武官之首车骑将军。倘若他不能出席,自己遗憾不说,这场盛会也将逊色许多。

周默在妻子的搀扶之下,勉强站了起来,走了两步,脚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,虚浮无力。

适应了一会儿,还是勉强能走的,只是多走两步,就一脑门虚汗。

“没什么大问题,你派人告诉丞相,明日我一定会去。”周默道。

翌日,未央宫。

长长的青石板路,高高的阶梯尽头,是巍峨如山的巨大宫殿。

羽林军身着华丽的甲胄,肃立两旁。

浑厚悠扬的鼓乐声悠然响起,绕梁不绝,彰显出一派庄严肃穆的气象。

随着礼仪官太常王谋的高声唱和,西域龟兹、疏勒、于阗、鄯善、车师等国,以及大月氏国使者,河西鲜卑拓跋部首领拓跋力微等人,依次穿着各族盛装,穿过大道,入殿觐见大汉天子刘禅。

汉家之威仪,丝毫不显锋芒,却令人战战兢兢,不敢高声言语。

殿内,诸葛亮、周默等朝廷文武重臣,身着黑红配色的汉官服饰,依次分列左右两班,垂手而立。

周默身体尚且虚弱,也只能强忍着不适站着,只盼着时间能尽快过去,好坐下歇一会儿。

然而,整个仪式非常漫长。

觐见的全过程,都是完全程式化的,使者该怎么说话,怎么行礼,天子该怎么回答,甚至每句话之后该停顿多久,都是有章可循,依据先汉旧例而为。

一板一眼,就跟演戏一样,不能有任何差池和自由发挥。

所以,自然也很无聊。

周默实在听不进去人们在说些什么,他的注意力,全放在了与自己这具虚弱不堪,想要马上躺倒的躯体的对抗上了。

额头细密的汗水,也显示出他对抗得十分辛苦。

然而,刘禅的几次开口说话,却是不得不吸引了周默的注意了。

“这孩子啥时候变得这么结巴了,跟他妈赵四儿似的?”

周默微微侧过头,用旁光看向刘禅。

只见小胖子一脑门的汗,说话磕磕巴巴,显然是台词背的不是很熟悉。

结巴也就算了,更关键的是,他因为台词没背熟,心虚,说起话来底气不足,显得相当缺乏自信。

就算西域使者听不懂汉话,但也不可能看不出这位年轻的大汉天子异样的情况。

这样的仪态,人们心中难免会低看一眼,难道就是堂堂的大汉天子吗?

只是,在这样严肃的场合,大家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反应来,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,照本宣科,演好自己的角色。

周默看向对面的诸葛亮,只见他紧皱眉头,一脸严肃,显然是对刘禅的表现非常不满。

在周默的印象中,刘禅虽然能力平平,但态度一般还是很端正的,干这些礼仪和祭祀等场面活儿,还是非常靠谱的。

今天这是怎么了,这么重要的场合,却表现的如此稀松。

好不容易,刘禅说话的部分终于全部结束了,大家都松了一口气。

接下来的一应仪式,全部由太常王谋来主持。王谋老成持重,举止得体,声音高亢洪亮,响彻大殿。

与磕磕巴巴唯唯诺诺的刘禅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周默看向皇帝宝座上的刘禅。

发言结束之后,小胖子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,正襟危坐。

只是他的视线,却总是往西边不停地瞄。

周默顺着刘禅的视线看过去,只见刘禅座位西边的一根立柱下面,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宫女正侍候在旁。

因为刘禅不停地看她,小宫女又害羞,又害怕,只好低着头,一下也不敢抬起来。

“这小子。”周默心里暗自笑了一声,“原来是爱江山更爱美人。”

周默又看了看诸葛亮,很显然,诸葛亮也发现了刘禅不庄重的行为。

只见他摆了摆手,唤过一名羽林军侍卫近前,附耳说了几句话,那侍卫得令,走到那小宫女旁边,将她带下殿去了。

半个时辰之后,令人煎熬仪式终于结束。

诸葛亮走上前来,对周默道:“思潜,你身体不舒服,回家去休息吧,接下来的宴会可以不用参加。”

周默道:“来都来了,能参加还是参加吧。晚宴没这么正式了,还能坐着,我也能舒服一些。这些西域使者,回来的路上我们朝夕相处,我跟他们都很熟悉了,我若不在场,显得有些失礼,他们总会更加拘束一些。”

诸葛亮道:“也好。倘若难受得紧,不必强撑,中途早点回去。”正要走,又回头嘱咐道,“记得不要饮酒。”

“知道了丞相。”周默感受到诸葛亮的关心,内心一阵温暖。

他本来想问一下,刘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,为何会在关键场合出了这样的状况,但看到诸葛亮忙着去招呼其他事情了,也就只好作罢了。

到了酒宴的时间,周默强打精神,与众人闲谈应酬。觥筹交错之间,周默听到了不少人都在低声谈论今日天子刘禅失态之事。

既是天子的酒宴,刘禅自然是主角,可是酒宴过半,高高在上的皇帝主座却始终空着,不见刘禅前来。

正当周默犹疑之时,一名宦官进来宣告:“天子今日微恙,就不来参加酒宴了,天子担心怠慢了贵客,命梁王、鲁王前来作陪。”

很快,年轻的梁王和鲁王在侍从的引领之下,缓步进来,与诸国来使们一一见面。

周默于是站起身来,走到诸葛亮面前,低声问道:“丞相,陛下怎会突然有恙?”

诸葛亮皱眉道:“我也不太清楚。等宴会结束,我亲自去宫里看看,思潜伱身体不适,不用操心此事了。”

周默拱手告退,借口身体有恙,离开宴会大厅,却没有乘车回家,反而强打精神,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。

他很想知道,刘禅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进入后宫禁地,守卫们看到是周默前来,也都纷纷行礼让开,并无一人阻拦。

周默身为先帝钦定的陛下兄长,加侍中衔,刘禅特批其自由出入宫禁,任何人不得阻拦。

未央宫的后宫,远比成都武担山的皇宫要大得多,周默来的次数也不多,本想直奔刘禅寝宫,以探病的名义求见,走着走着,竟迷了路。

想找个宦官问问路,可奇怪的是,走了半天,竟然连一个宦官都没有碰到,想来是宴会那边需要人手,宫中人手不足,所以全都调到那边去了。

走着走着,周默来到一处花苑,忽然听到前面凉亭之中,隐约有什么动静。

周默还以为是有宦官或者宫女在凉亭里偷懒休息,心中一喜,正要上前问路,可走到近前,却是大惊失色。

只见凉亭长椅之上,有两个人,一个男人,正压在一个女子身上,行那苟且之事。

夜色浓重,看不清这男人的相貌,多半是侍卫和宫女搞在了一起,这不稀奇。

但后宫禁地,除了皇帝本人,不管是什么男人,干出这等勾当,也是死罪难逃。

“放肆!”

周默大喊一声,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,准备当场捉奸。

那男人听见喊声,一哆嗦,爬起身来,看到有人过来,竟也不惧怕,反而大喊一声:“你才放肆!”

周默闻言一惊,愣在原地。

这个男人,居然是刘禅。

周默行了个礼,硬着头皮道:“陛下,是我,周默。”

“呵呵…是兄长啊。”刘禅喘着气道,“我,我,你稍等一下。”

一阵希希索索穿衣服的声音过后,刘禅和那女子穿好衣服。刘禅命那女子赶紧离开,然后自己朝着周默走了过来。

那女子低下头,一溜烟就跑走了,周默定睛看了那女子一眼,有些面熟,正是今天在大殿之中和刘禅眉来眼去的那个漂亮的小宫女。

刘禅一脸惭愧道:“兄长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,她是自愿的,我没有强迫她……”

这话不说还好,一说,就足以证明刘禅心里有鬼,他多半是动用了皇帝的威势,强迫人家就范的。

虽然理论上,后宫女子,除了先帝的女人,就是现任皇帝的女人,他想和谁就和谁,完全合法。但涉及到强迫二字,即便是皇帝,也是非常不体面的事。

周默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,他更在乎的,是刘禅今天面对西域使者们时糟糕的表现,以及他为什么不来参加晚上的酒宴。

周默问道:“陛下,你不是身体有恙,所以不来参加宴席么?我看你生龙活虎的很啊。”

“我……”刘禅挠了挠头,“兄长,我很犯难啊,我跟那些西域人,实在没什么好说的,他们的话我也听不懂,面对面笑两声,都觉得尴尬得紧,所以就想躲个清净。”

“那今日欢迎仪式之上,你又是为何磕磕巴巴的,连一句话都背不利索?”

刘禅讪笑几声,低声道:“昨晚在皇后那里,还有王贵人,荒唐了一个晚上,实在太累了,太常王卿让我背那些词儿的事,我就全给忘了。”

“真是荒唐透顶。”周默无奈地笑了声道,“这是国家大事。你是天子,你要知道,你代表的是大汉的国家形象。平日里你想怎样,没人管你,可关键时刻,需要你来撑撑场面的时候,你就千万要顶上去,不能出差错,听明白了吗!”

周默的话说的语气可能有些重了,刘禅也毕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儿,显然是有些不服气,低声道:“兄长教训起我这个皇帝来,倒真有点父皇的样子,比相父还要厉害得多呢!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
刘禅的话,明显是话里有话,周默不是傻子,自然听得明白,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,只觉得气血上涌,天旋地转,差点就晕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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