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

接下来的康复训练,逸南这才见识到意文的毅力。尽管逸南与贺威廉修订了康复计划,尽量让意文能够适应。但是,这样的恢复性训练,还是相当残酷的。意文身体上的摔伤总是没好又添,支撑器械的手掌上都磨起了大大的水泡,意文却咬着牙,一声不吭。

虽然很辛苦,进步也不明显,除了能感觉到脚尖发麻外,意文的下肢功能并没有什么恢复。不过,总算是看到了希望,意文的脸上笑容已经越来越多。

淑贞边挑着意文手上的水泡,边心痛地叨唠。意文笑道:“我心急么,贺叔叔说,像现在这样治疗下去,再有半个月,我就能拄着拐杖走路了。”

“慢慢来,急什么。”淑贞将意文脸上耷拉下来的一缕头发掳到耳后说。

意文掰着手指,笑眯眯道:“妈,您说,到今年底,我能不能全部恢复?”

“当然。”淑贞道,细细给她的手搽上药水,用干净的棉布包上。

“嗯,我想也可以了。”意文有点兴奋,想了想道:“我以前有个师姐,弱视,她很喜欢跳舞,全靠听,她能跳得很好呢。当然,群舞不行,独舞她一点问题都没有,杜老师很喜欢她。”

淑贞知道意文口里的杜老师就是芭蕾名家杜诗诗。没说什么,逸南早已告知她,意文的腿,没希望全部恢复的。

“妈,我的听力很好的,我就是看不见,也一样可以跳舞的,您说是吧?”意文脸上都是憧憬。淑贞目光哀伤地看向意文,意文犹自沉浸在自己遐想的美好中。淑贞不忍心说出扫兴的话,只默默扭转头。

得不到淑贞的回答,意文敏感地察觉到什么,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,小心地问淑贞:“妈,您怎么了?”

“没有,我在想,我的意文重上舞台的那一天呢。”淑贞强笑着。意文重又笑了起来,重重应了一声。

病房内的对话,让逸南推门的手迟滞了一下,然后,扬起笑脸进去:“妈,意文。”

淑贞看了看逸南,没开口,逸南走过去安抚地拍拍母亲的肩,意文早就笑着唤:“阿南哥,你来了。”

“是了。妈,我把出院手续办好了。意文,医生说,你可以出院了,只要定期做康复训练。”

“出院?”意文重复了一句,脸上掠过一丝黯然,勉强一笑:“好啊。”

“怎么?能出院不高兴?”逸南四顾了一下,没发觉这里有什么好啊,再看到意文神色泫然,心里打了个突,一下子明白了。

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我租了间屋,妈收拾好东西,我们就回家。”

“回家。”意文神色有点茫然,从小家就是意园啊。

逸南温声道:“意文,是不是觉得,你的家就是意园?”意文一惊,赶紧道:“不是,我没这个想法。”对于意文习惯性的附合,逸南无奈地笑笑,没关系,时间会改变她的,他们有的是时间,不是么。

“意文,意园是你的家,不过,你现在出嫁了,就要离开意园了。所以,不管意园在不在,你都会离开。我们不要去管意园。我和你,还有妈在一起住的地方,就是你的家。现在,我们临时住在香港,以后,你身体状况允许了,我们就去法国定居。那里,也是我们的家。”逸南将意文的手拢入掌心。

意文感动地抬头,眼中盈满了泪水,逸南的手温暖而坚定,心悸动着,含着泪,她绽开一个笑容:“是,我们回家。”

虽然眼中有泪,意文的笑却是那样灿烂发自内心,有多久,意文的笑只是敷衍了事,有多久,她的笑只是为了讨好逸南,这一次的笑容,注入逸南的心里,让他震动。也许,一切,就只为了现在这个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
淑贞欣慰地看着他们俩,微笑着,眼睛却润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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