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0章

“唐淼一介女子隐瞒身份混入军营,此其罪一,假传军令私自调遣军队,此其罪二,此事危害重大,决不能姑息!必须杀鸡儆猴!”

“如若不然,一旦开了此先河,之后人人效仿视朝廷法度于无物,届时君威何在?”

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御史站了出来,当着群臣的面,力主要严惩唐淼,杀一儆百。

龙椅上的晟帝听了虽未立刻表态,但也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,要知道,有的时候沉默也是一种默许,陈御史心喜自己押对了,陛下本就对唐家手中的兵权很是忌惮,如今唐家女儿犯了事,他不如顺水推舟帮着皇上扒下唐家一层皮。

于是,陈御史再接再厉。

“女子乃不祥污秽之身,大雍自建朝以来,就没有女子参军的先例,唐淼谎报姓名混入军营,想必也是知道自己行为不被允许,这分明就是明知故犯,应当罪加一等!”

“恳请陛下从严发落,清除毒瘤肃清军中浊气!”

陈御史说完,咚地一声跪了下去,端的是正义凛然。

而这时,前头却传来了一声冷笑。

“呵,女子不祥污秽。”

那声音不大,却足够令人听清,更别说其语气还极具鄙夷意味,陈御史正处心绪激昂之时,听见后很是不爽,再加上他这会儿跪着,平白矮了人一截,本就不爽的心情顷刻间雪上加霜。

该死!这虞青山早不开口晚不开口,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口,八成是故意的!

陈御史平日里就跟虞青山不太对付,这会儿更是气得不行,当即就大声质问了起来:“怎么,虞相是对我的说的话不认同么?”

虞青山胡子吹起,又是一身冷笑,他何止是不认同,他还想骂人!

虞青山袖子一甩,侧过身去面向群臣。

“在场诸位谁不是女子生出来的,你口口声声说女子污秽不祥,那我们是什么,不祥之人生出来的不祥之物么!还是说你与我们不同,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?”

“你说女子不祥,可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裳,那难道不是女子织出来的?上面的纹样难道不是女子绣出来的,陈御史这般言之凿凿,那怎么没见你裸奔呢!”

“你!你这是在诡辩!”

陈御史被虞青山俯视着,天然地就失了气势,他双目圆瞪,顾不了其他,轱辘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。

虞青山见状,眸中又露出了几分不屑,根本就没把其当对手,更不会给他歪曲是非的机会。

“虞某不过是阐述了几句事实,陈御史便这般恼羞成怒,究竟是谁在诡辩,在场之人耳清目明,心中自有定夺。”

“我问你,姚家养了那么多死士,此等大不韪之事你为何不提?本该配合围剿增援的禁军关键时刻却不知所踪,这么大的纰漏你为何不问!”

“抓着个女子在这不依不饶,我看你是心怀鬼胎,在这里是非不分、混淆视听!”

被戳中了心思,陈御史气

得手发抖,不甘示弱指着虞青山:“虞青山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!一桩归一桩,老夫什么时候说过姚家无罪、禁军之事不该详查?你断章取义便罢了,听你这口气,你莫不是还觉得唐淼假传军令没错,不该重罚?”

虞青山岂会被他给绕进去,嗤笑了一声,目色骤然锋利了起来,“你可曾想过,如若不是唐家姑娘当机立断顶着压力率兵及时赶到,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?”

“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唐姑娘不应该去救人,陆小将军该死,为我大雍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该死?”

“我——”陈御史嘴唇发抖,到底是理智尚存,没有下意识说出反驳的话来给人当把柄,这一停顿,便又落入了下风。

虞青山厉色不减:“纵使唐家姑娘所作所为不合规矩,此为其罪,但从结果来看,她终究是救援有功,功过能否相抵暂且放到一边,这根本就不是此次议事的重点!”

“重点是,这件事情因姚家私下蓄兵而起,此乃死罪,要杀一儆百也应当是从姚家下手,其次,其有没有同党,七皇子是否参与其中,都应当详查!”

“再次,本该支援的禁军为何对被围困的将士求援视而不见,北辽人刚走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,其中是不是暗藏了什么阴谋,又或是有什么人在意图从内部瓦解我大雍,桩桩件件哪一点不比你说的重要,哪一点不是危及国本的存在?”

虞青山指着陈御史鼻子痛骂:“食君俸禄却不为君分忧,反倒在这里主次不分挑拨是非,大雍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鼠目寸光之辈!”

……

朝堂之上争论不休,从始至终,晟帝都未置一词。

直到后来,眼看越来越来多的人都站到了虞青山那边,晟帝心下不愉,以身体不适为由暂停了此次讨论,容后再议。

回到御书房,晟帝脸上的平静骤然碎裂。

横空冒出一个唐淼,竟是硬生生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!

陆行知没死,姚世忠这步棋也废了,虞青山更是死死咬着禁军的事不放,桩桩件件,没有一件是令他舒心的。

“废物!”晟帝将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。

发泄过后,神帝的脸色却没有得到半分缓解,反倒还越发地阴沉了起来。

什么功过相抵,他们做梦!

“禁军副统领呢,人还没有找到么!”晟帝怒喝。

事情办砸了不说,到现在人还不知影踪,真是好大的胆子!

……

虞府。

刷新出剧情全貌的系统哄着毛豆去到了虞秋秋跟前。

从最近发生的事情中间,它隐隐约约似乎窥见了虞秋秋的真正意图,急不可耐地想要去求证。

【你绕这么大一圈,就是为了揭露出晟帝的真面目,然后让褚晏重燃上位的野心?】

虞秋秋不置可否,撸了一把毛豆的狗头,这狗如今总算是认清楚了形势,还知道朝她摇尾巴小心讨好,倒是瞧着比先前顺眼多了。

当成个空气,系统也不气馁,它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了,这统不如狗的统生,谁爱过谁过去吧!

它一定要让虞秋秋意识到,离了它的智慧加持,她一个人单打独斗根本就不行。

【褚晏那么爱你,你大可以暗示他,或者直接摊牌告诉他如果你最终没有洗白会面临什么,届时,他定会全力以赴照着你的想法去做,还愁什么大业不成呢?】

系统说得是经验十足,它以前带过的虐文女主都是这样的,就算前期再虐,可一旦捕获了男主的心,就算让男主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有半分犹豫。

从现下的情况来看,褚晏已经被她拿捏的死死的,时机更是成熟得不能再成熟。

有捷径却不走,她这不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舍近求远么?

虞秋秋笑了笑,根本就不以为然。

“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,把自己的命门交到他人手里,更是堪称愚蠢,感情好时,或许还可以充当粘合剂,可感情淡了厌烦了,你猜,这会不会成为刺向我的利刃?”

从古至今,没有哪个强者会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出去,系统的想法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天真至极。

虞秋秋令人将狗抱走,慢步行至窗前,静静地看着日落。

她,会握住最重要的东西。

……

廷尉司的牢狱内。

此处没有光线昏暗,只有在靠近顶部的位置有个能漏进来一线光的小窗。

唐淼就凭借着那仅可见到的一点光来判断时间。

这是她被关在这里的第三天,她救出行知的时候,他受了很重的伤,回去的路上还一度陷入了昏迷,也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有。

她焦急地想要知道情况,可是谁也没有办法给她回答。

她似乎被禁止了探视,这些天除了想起来才给她送一顿饭的狱卒,她没再见过其他任何活人。

唐淼靠坐在墙边,目光定定地看着高处的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窗户,这些天,她想了许多事情,前世的,还有今生的,一次是巧合,那么两次呢,行知屡次生死一线的背后,到底是谁的手笔?

如今的她,早已不像前世那般只知道意气用事什么都不懂。

禁军岂是谁人都能沾染指使的?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,她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。

只是她心有不甘,痛恨前世的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,也痛恨今生的自己力量仍旧太过微小。

她没有办法想象,她如果再晚一点赶到,行知是不是又会像前世一样离开她。

直到现在,她都在后怕。

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,她为行知感到不值,他那般毫无防备忠心以待的主君,却想着要置他于死地!

每每想起上辈子的行知死在了最忠心之人的算计之下,她的心就仿佛针扎似的痛。

她总想要做点什么,可是现在的她,却只能在这阴暗的牢里无能地捶地。

她没有一

刻像现在这样渴望自己强大一点,再强大一点,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拥有和那位对抗的资本。

“哐当。”

是走道尽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。

唐淼身形未动,约莫又是来送饭的,虽然现在不是吃饭的点,但这几天狱卒给她送饭的时间向来都很随意,她也并没有觉得奇怪。

只是,她只听到了门响,却迟迟没有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,这引起了唐淼的警觉。

来人的影子被烛光拉得很长,分明一步一步地在朝这边靠近,却走得无声无息,她一边紧张注意着牢外的情况,一边将手伸向了稻草堆,里头藏着她用碎瓷片抠了三天才从墙角抠下来的一块砖。

唐淼靠着墙站起,反手将砖头藏在了身后。

“你是谁?”唐淼喉间干涩地滚了滚,她听说过太多不明不白死在牢里的人,此刻整个人都处在一个高度紧绷的状态。

来人最后停在她所在牢房的栏杆外,一双白皙的手抬起,掀开了头上的兜帽。

“秋秋?”看清人脸后,唐淼一下子扔开了手里的砖头,激动地三两步迈上前,两手抓住了栏杆。

“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

唐淼既惊喜又担心,极尽压低着声音在问,生怕声音过大引来狱卒。

虞秋秋却是没这顾虑,风轻云淡:“看守的人都睡着了,我走进来的。”

至于怎么睡着的……

虞秋秋抿了抿唇,深藏功与名。

唐淼惊喜过后,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有多么愚蠢,这地方旁人闯不进,但对秋秋妹妹来说,或许易如反掌。

“你知道行知怎么样了么?”唐淼抓紧机会问道。

“陆行知?”虞秋秋顿了顿,似是回忆了一会儿,而后道:“陆府没挂白幡,应该是没死,但好像也没听说他醒来了。”

唐淼一听立马就慌了,这都几天过去了,行知竟是还没有醒来么?

她急切伸出手去紧紧抓住了虞秋秋的手,祈求道:“带我出去好不好,我知道你能做到,让我出去见见他,好么?”

虞秋秋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,冷酷拒绝:“我不会帮你越狱。”

现在所有人都盯着陆府,那位的人更是昼夜不歇,看得尤其紧,唐淼这时候跑出去见陆行知,是嫌自己死得不够早么?

唐淼眸子一下子黯淡了下来,终究是不行么……

她低垂下头,与此同时,一道声音却又在她面前响起,振聋发聩。

“我要你堂堂正正地从这里走出来。”

唐淼眸光震颤,抬头不敢相信地看向虞秋秋。

堂堂正正地……从这里走出来……

那一刻,她好像读懂了虞秋秋的意思。

她的呼吸急促,已成一潭死水的心湖骤然翻涌起了浪花。

神明说,要赐予她光明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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